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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琇與崔瑩婚後不出十日,即迎來於高麗年間度過的第一個秋夕。

 

恩琇難得起了個大早,與侍女們於飯廳忙碌著。

 

「夫人,怎麼今日一早就沒見到副使大人?今兒個官吏皆有給暇一日啊。」

 

官舍的僕役們於兩人婚後,對於恩琇的稱呼有點踟躕。

在崔大護軍的定調下,一律以正妻夫人的禮儀待之,大夥奉命循之。

 

「喔,他一大早先去軍團戍地,和家鄉不在這的幹部們做個祈福儀式,說是很快就回來過節。」

 

要回鄉掃墓,一天是來不及的吧,這裡又沒有車子飛機。

 

「幹部們…啊,那他們會一起來過節嗎?」小春提問。

 

官府的小侍女小春和其他沒有家人可以一起過節的僕役,昨日才被夫人邀請留在官舍過節。

這是小春近年來同一次可以和這麼多人一起過節俗,顯得非常高興。

 

「我是這樣和你們副使大人提議,可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一起回來了,還要麻煩你們幫忙準備家裡的祭祀和飯食。」努力挑戰松餅製作的恩琇說道。

 

做為一個都市女性,過去這種過節禮俗,都是老媽在打點,她只要負責坐著KTX回鄉參與掃墓就好,也沒認真學過怎麼打點。

而秋夕果然是韓國的傳統節日,前幾天一問,這邊要做的事情果然只有多沒有少…

 

看著手中成功率極低的松餅,恩琇悔不當初的回憶。

 

「夫人,如果您不介意,在副使大人回來前,侍兒可幫您把松餅兒做好。」沉穩的侍女體貼地建議道。

 

雖然祭祖用的松餅並不適合讓下人插手,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惠兒啊,妳為什麼老是自稱侍兒,明明有名字啊。」

恩琇翻過官舍僕役的名冊,這是少數她念得出來的名字,印象特別深刻。

 

 

「夫人,自從家裡犯事兒,做為官婢後,侍兒就不適合用此前生的名字。」

 

侍兒是我們下女的自稱詞,但夫人似乎常常弄不清楚這些詞彙。

住進官舍後,夫人對於幾個下人的名字,一個一個的問過,說不出個名字的,還提議幫忙取…。

 

 

「哪有什麼適不適合,名字就是名字啊,這樣我會頭暈,就用吧,惠兒。」醫學院的直屬小學妹也叫這個名字呢,多親切,年紀也相仿。

 

「…是,那…夫人,松餅…」又失敗了一個。

「啊啊,大家一起做吧,快來不及了。」老媽說過祭祖要在午前完成啊。

「是!」幾個侍女趕緊湊上去收拾殘局。

 


 

 

當崔瑩領著幾位幹部回到官舍時,就看到恩琇被圍在幾位侍女中間,好不熱鬧地忙碌著,完全沒有注意到丈夫返家。

 

 

 

「副使大人…」從外廳跟進飯廳門前的老管家猶豫著要不要提醒眾人。

 

 

 

崔瑩擺手,表示沒關係,笑笑地站在門外看著此景。

 

後面跟著的幹部們看著大護軍的笑容,忍不住跟著竊笑,隨之靜默地看著眼前的姑娘家們。

 

 

 

 

「小春,妳做的松餅好漂亮,以後應該可以嫁個英俊的丈夫吧。」恩琇看著總算趕上進度的松餅,心情非常好的打趣道。

 

雖然媽老是唸著回鄉偷懶的她不好好學著,捏不出漂亮的松餅,當心以後嫁個醜丈夫…,還好這個習俗看來不怎麼靈驗。

 

 

 「夫人…我哪裡…」小春被說得臉都紅了。

 

 

 

「嗯,wonderfulgreat…很好、大發…」恩琇對著一個又一個完成的松餅唸唸有詞。

 

 當然,松餅大部分是侍女們做的。

 

 

 

小春好奇地問:「夫人,您在說什麼啊?」是什麼術法嗎?。

 

「嗯?不是要對松餅說些稱讚的話嗎?這裡沒有這種習俗嗎?」糟糕,看上去很奇怪吧。

 

 

 

惠兒接口:「夫人說的是家人要對祭祖的松餅『德談』吧?」雖然有些話聽上去不是很明白。

 

恩琇感動地說道:「對對對,就是『德談』,大家一起來吧,這裡要說些什麼吉利話,我不是很清楚。」惠兒真是高麗生活指南。

 

 

 

「可是,夫人,這是要家人說的,我們…。」

 

「不是一起做了嗎?當然要一起說啊。」到底是什麼問題?

 

 

 

「夫人…」

 

是因為夫人不是千金出身的嗎?所以對他們總是不擺架子,好像是住在一起的家人一樣。

 

 

 

為什麼她到哪裡都可以適應得如此良好?

 

「咳,在做什麼?」崔瑩總算出聲打斷眼前的討論。

 

「大人。」惠兒領著幾個侍女們站起身,低頭行禮。

 

「在做松餅?」崔瑩點點頭回應侍女,接著把目光對著恩琇問道。

 

「對,歡迎回家。」恩琇對著崔瑩和幾位幹部揮手招呼。

 

恩琇起身,湊上前,帶點歉意地,拉住崔瑩的袖口說:

「我本來是想祭祖的份要自己做比較有誠意,可是我還不是很習慣作這個東西,所以就拜託大家幫忙了,都差不多了,一會祭拜完,大家就可以一起吃飯了。」

 

「大家?」崔瑩一愣。

 

「大人,是我們多事插手了,夫人她…」惠兒擔心新夫人被責不賢,連忙開口緩頰。

 

「才不是多事,是我麻煩你們了,謝謝。」恩琇感激地說,完全不知道惠兒七上八下的心情。

 

崔瑩滿臉笑意地搖了搖頭,看著恩琇。

「不準備也可以的,祖墳和祠堂都在開城,姑母會看著辦。所以我才一早和這些也是身在異鄉的小子們,在戍地做個遙祭儀式。」看來是沒和她說清楚。

 

「這樣啊,不過沒關係,秋夕嘛,沒吃到松餅總是哪裡怪怪的,一會兒大家一起吃吧。」恩琇向眾人說道。

 

「夫人,我們到下人房裡吃就可以了,我們會先打點好客人們的份,您和各位軍爺們慢用。」惠兒答道。

 

聞言,恩琇蹙起眉心。

 

崔瑩見狀,對著僕役們交代:「夫人怎麼說怎麼辦吧。」

 

「咦?啊…是。」為什麼大人也由著夫人打壞規矩。惠兒不解。

 


 

 

佈滿松餅的飯桌,眾人話著家常,交談聲充盈整間副使府邸。

 

 

 

「怎麼沒見到副將,阿,我是說副帥?」恩琇坐下後,好奇地問道。

 

「副帥回自己的住所和嫂子過節了。」德萬心情很好地秒答。

 

「他結婚了?真的?都沒說聲恭喜。」恩琇驚喜的說。

 

「二年前的事情了。」崔瑩接口。

 

「嗯,孩孩子都快出世了。」大萬一口松餅塞滿嘴,有點口齒不清地說。

 

 

 

恩琇頓了頓,看向身邊的崔瑩。

 

 

 

「怎麼了?不是嚷著要吃松餅?」不動筷子嗎?

 

「對對啊,要吃要吃。」恩琇回神,拿起碗邊的筷子,低頭往松餅咬了一大口,用力地嚼著。

 

 

 

「剛剛還聽副帥說要回去和嫂子用松針算卦,看是兒子還是女兒。」德萬開心地說。

 

 

 

「那是什麼?」要知道是男是女,照超音波最快吧。

 

 

 

「捏松餅的時候,把松針放進餡料裡,有身孕的人要是先咬到松針頭預示會生女兒,反之,咬到松針尖則是會生兒子。」被恩琇拉著和軍爺們同桌而坐的惠兒,對於恩琇的疑問見怪不怪地奉上解答。

 

 

 

「這樣啊」好像聽過家鄉的長輩說過,但這一點根據都沒有嘛!

 

 

 

恩琇點點頭,繼續往下一塊松餅進攻。

 

 

 

「來年,我們也來試試看吧,夫人。」活潑的小春好愉快地接口。

 

 

 

席間,一對新婚夫妻僵住。

 

 

 

而德萬很體貼地接了小春的話題:

 

「這要有身孕的人才能試,醫..夫人又還….,啊。」話尾是桌下吃了崔瑩一腳的吃痛聲。

 

 

 

「咳..」恩琇不知是被口中的松餅還是德萬的話給噎到。

 

 

 

惠兒見狀,連忙想起身遞茶水。

 

只是,坐在恩琇身旁的崔瑩很快地倒了一杯茶。

 

一手拍撫著恩琇的後背,一手端起茶杯往恩琇的口中送。

 

 

 

「不是說吃糕容易噎著嗎?怎麼不配點茶湯?」

 

 

 

恩琇好不容易止住咳聲,帶著咳出的濕潤眼眶,乖順地喝了崔瑩遞上的茶水,提問:

 

「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啊?」我怎麼不記得?

 

 

 

崔瑩喉頭提了聲意義不明的嗯哼聲,沒有回答恩琇的問題,溫聲吩咐:

 

「吃慢點,沒人和妳搶。」伸手擦了擦恩琇唇邊的餡料。

 

 

 

「嗯,知道了。」恩琇點頭。

 

 

 

一旁以德萬為首的幹部們,張大了嘴看著眼前這個講話的音調非常陌生的大護軍。

 

然後,在崔瑩的厲眼掃來之前,趕緊將嘴攏上,低頭看著自己的碗筷。

 

 

 

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只有大萬一無所覺地吃著飯。

 

類似的情景,從恩琇住進副使府邸後,同住的他常常一起用飯。

 

大萬幾乎天天看,早就練就眼觀鼻、鼻觀心的直覺反應。

 

 

 

恩琇低頭看了看碗裡的松餅,又瞄向自己的肚皮,想像著它隆起的樣子。

 

懷孕啊…這裡沒有超音波,沒有婦產專科,只有穩婆。

 

可是,她也很好奇未來的兒子或女兒會是什麼模樣,她還記得崔瑩擁著慶昌君大人的笑顏。

 

這個問題,總有一天會有答案的吧,雖然不知道是哪一天。

 

 

 

注意到恩琇異常的片刻沉默,崔瑩轉頭看著恩琇並順著她的視線而下

 

 

 

在恩琇抬首時,兩人視線正巧對上。

 

 

 

短暫的停頓後,恩琇對著崔瑩勾起笑容。

 

崔瑩卻很快將視線移開,咳了聲,端起剛剛恩琇喝過的茶水喝起來,杯沿遮住了臉上的神情。

 

 


 

 

傍晚,崔瑩與恩琇走在充斥秋夕活動的市集裡。

 

 

 

披著斗蓬,恩琇看著難得這個時分,還如此人聲鼎沸的大街,好奇地一處看過一處。

 

 

 

恩琇主動解釋道:「我家鄉也有一些雷同的活動,但是沒這麼熱鬧。」果然是傳統節日。

 

「是嗎?」看著恩琇歡喜的樣子,崔瑩回應。

 

 

 

一群孩子打鬧著在大街上竄了出來,其中幾個遊戲間沒有注意到行人的男孩,往東張西望中的恩琇的跑了過來。

 

 

 

崔瑩伸手拉住恩琇往自己後方帶,轉頭叮嚀道:「小心點。」

 

「喔。」恩琇不以為意的點點頭,順勢將手牽住崔瑩的大掌。

 

 

 

崔瑩頓了一下,猶豫著是否要在大街上維持雙手的交握。

 

 

 

 

 

「這不是崔副使嗎?和新任夫人出來逛秋夕嗎?」正使大人帶著兩個孩子與崔瑩兩人打招呼。

 

「姜大人。」崔瑩頷首行禮。

 

 

 

一旁的恩琇見狀,跟著低頭敬了個禮。

 

 

 

「既然都遇到了,一起上館子用個飯如何,讓上官我難得請一次客。」正使大人心情很好地邀約。

 

 

 

就在崔瑩一臉豫色之際…

 

 

 

恩琇發話:「是,當然好,多謝大人。」

 

這人怎麼都不懂得和上司交際應酬…賢內助真難為。

 

 

 

崔瑩對著恩琇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麼,和正使大人點頭示意,兩夫妻跟上正使大人。

 

 

 

 

 

 

店家一看到正使大人,即熱情地打著招呼,領著一行人往館子二樓廂房走。

 

 

 

「這是我常來的館子,菜色不錯,秋夕生意更好,幸好幾日前我已特意要店家留了個包廂。」

 

 

 

「是。」

崔瑩走在恩琇的右後方,虛掩著恩琇的腰,和上官應答的時候,不時留心恩琇於階梯上的腳步。

 

 

 

 

 

崔副使這種護衛的姿態,很容易露餡啊。

 

四年前…服侍醫仙的于達赤大將。

 

正使大人看在眼裡,不禁在心底嘀咕著。

 

 

 

「請。」正使大人發話。

 

 

 

一群人就座。

 

 

 

「那個,姜大人?」恩琇看了看兩個孩子,試圖開口發問。

 

「嗯?崔夫人請說。」正使大人一臉興味地應道。

 

「怎麼沒見到您的夫人?」恩琇話剛落下,手腕被一旁的崔瑩一拉。

 

「啊,內人兩年前於一場戰亂中離開人世了,我現在可是鰥夫。」正使大人和藹地答道。

 

「啊…對不起。」恩琇好抱歉地說。

 

「不打緊,哪是崔夫人的問題。」

 

 

 

 

 

 

這場飯局很快演變成正使與副使的晤談,以及…恩琇在一旁與兩個男童打成一片的情景。

 

 

 

「崔副使開始打點赴任泥城的事宜了嗎?」

 

 

 

「回大人,尚未,末將打算秋夕過去再宣布。」

 

 

 

「嗯,慢慢斟酌…。」正使側首看了看和恩琇有說有笑的兩個孩子,又正視崔瑩道:

 

 

 

「崔副使為何自請來西北駐軍,我一直很好奇。」

 

「一開始,我以為崔大護軍是個好戰之人,實則不然,但若說是武將報國的熱忱…」

 

「崔副使,我從你的眼中只看到了責任感…」

 

「與其說是對高麗,不如說是對殿下的一片忠誠,我這麼說,對嗎?」

 

 

 

「…姜大人,這些話攤開來討論,身為高麗的臣子,適合嗎?」隨時能成為舌根。

 

 

 

「呵呵,這包廂外全都是歡度佳節的老百姓,而我只是好奇而已。」

 

 

 

見崔瑩保持沈默,姜大人停頓了下,開始了語重心長的長篇大論:

 

「崔副使,我和已故逆賊趙日新一樣,當年隨著殿下前赴元國數載。」

 

「然殿下回高麗即位一年多後,我才短暫回到開城面聖,隨即請赴回鄉任官…。」

 

「殿下一年多不見,樣貌卻讓跟隨殿下近十載的我感到無比陌生,是令人欣慰的改變,這都有賴崔大護軍的輔佐吧。」

不然先父耳提命面的對高麗的忠誠似乎很不值得。」

 

「然而,等我回到家鄉,看著離開時還是毛孩的鄉里,都成為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們。」

「他們對我訴說著,殿下如何抵禦元國貴族對他們的欺壓並沒收西北強貴的土地給民耕種…」

 

「他們感謝我身為高麗的臣子迎回明君時,我萬分羞愧。」

「事實上,我什麼都沒做,只是聽從諭令和家訓,一直…在一旁看著,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只是…看著。」

 

「那瞬間,我認為對高麗的忠誠,並不建立在殿下的為人,而是對鄉里的承諾。」

「對於地方的百姓而言,我們這些父母官也是高麗王室的一份子…,這是我自己的答案。」

 

「崔副使,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找到你的答案。」

 

 

… 

 

 

「…姜大人,末將的答案很簡單,殿下能用王位保護重要的人們,而我許下承諾,以生命守護他,如此而已。」至於劍下所欠下的血債,就當作承諾重量的一部分吧。

 

 

 

「是嗎?果然是武士的回覆,那麼我的問法沒有錯呢…」

 

 

 

「姜大人,末將…」

 

 

 

「不打緊,慢慢來,有一天你就會找到你往下走的答案,屬於你的答案。」

 

 

 

聞言,崔瑩帶著幾分疑惑,答道:「…是。」

 

 

 

正使轉首看著兒子們和恩琇的嘻笑打鬧,嘆氣:

 

「孩子們果然還是需要母親啊,這兩個孩子就只會躲著我的叨念。」

 

 

 

恩琇和孩子鬧著玩的時候,不時分心聽著兩個男人的對話,只是不敢打擾這樣的話題。

 

聽到正使大人的感嘆,不禁回道:「通常對孩子們叨念的都是母親呢。」

 

 

 

「呵呵,是嗎?那代表我父兼母職,扮演的不錯呢。」打趣地說。

 

 

 

姜大人看了看崔瑩夫妻二人,又說:

 

「當然最好還是由夫婦一起帶著孩子最好,希望能早點喝到你們的滿月酒。」

 

 

 

「……。」崔瑩雖然習慣正使的帶軍風格,卻一直習慣不了私往時,姜大人話題跳開的速度。

 

「大人,喜酒才剛喝沒多久呢!」倒是恩琇落落大方地笑答。

 

 

 

「是我糊塗了,呵呵,我就不再打擾你們新婚燕爾過秋夕。」

「晚上西京城裡還有很多熱鬧可尋,你們就慢慢逛吧。」

 

 

 

正使大人,帶著兩個孩子與崔瑩夫婦辭行。

 

 

 

「是,您走好。」崔瑩起身行禮。

 

 

 

bye-bye」恩琇跟著崔瑩站起身送行,並對著孩子們揮手告別。

 

 

 

崔瑩連忙握住恩琇揮舞的手。

 

 

「做什麼?」恩琇一臉莫名。

 

「大人見笑,是內人的家鄉話。」

 

「啊…」糟糕。

 

 

 

正使挑眉,沒多說什麼,點點頭,牽著孩子離開了廂房。

 

 

 

崔瑩閉了閉眼,轉頭默默審視恩琇。

 

 

 

「就是說…將軍大人,人都會有失誤的時候嘛…那個,我們接下來去哪逛呢?」趕緊轉移話題。

 

 

 


 

 

崔瑩笑看恩琇跟不上城裡女子的舞步,而頻頻落拍的窘境。

 

注意到崔瑩的袖手旁觀和難得大開的笑顏…

 

 

 

恩琇略有不滿地結束一曲後,氣喘吁吁地跺回崔瑩跟前:

 

 

 

「將軍大人,雖然我很榮幸讓你因此感到快樂,但我一個人參加,不是很沒意思嗎?一起啊。」我看你多厲害,可惡。

 

 

 

「那本來就是女人們在秋夕跳的團舞。」將軍大人很正經地解釋道。

 

「我看前面也有很多男人在女人的歌聲下跳著舞呢。」纖手往前方一指。

 

「那邊是給未婚少男少女參加的儀式。」簡單地說,是求愛的一種文化。

 

 

 

果然是高麗時代,沒有男女共舞的習慣。

 

 

 

恩琇湊上前,示意崔瑩低頭,並悄聲說:「可是天界有男女一起參加的儀式。」

 

 

 

「什麼?」

 

「我們去別的地方賞月吧,空曠點的。」恩琇拉起崔瑩的手,故做神秘的眨眨眼。

 

 

 

 

兩人一起到了城郊人煙罕至的曠野。

 

 

 

「哇~大發,果然是無光害的秋夕天空。」恩琇坐著草地上,仰頭讚嘆著滿天星斗。

 

 

 

「在天界怎麼過節呢?」崔瑩在恩琇身旁坐下,對著一整天努力融入高麗習俗的恩琇開口問道。

 

 

 

「其實和這邊差不多。」走傳統路線就差不多。

 

 

 

「回到這邊之前,過得也一樣嗎?」崔瑩指的是恩琇一直沒有細說的旅程。

 

 

 

「不知道,我還沒在那邊度過秋夕。」

 

 

 

和他分開滿一年的秋夕,她又經由天門回到首爾,然後又回到距今一百多年前的高麗夏天,又過了一個仲夏,初秋時分,她經過天門,回到他身邊。

 

 

 

「…你呢?這幾年怎麼過節呢?和幹部們一起?」恩琇想起早上崔瑩淡然地說著副帥已經成婚兩年的情景。

 

 

 

「有一次是在戰場營地上和他們一起過,其他就是自己到那個山坡上賞月度過。」他一直沒有根據地認為和她分開的那天是秋夕,或許哪一個秋夕就是和她重逢的日子。

 

 

 

「你這人…」恩琇皺眉盯著崔瑩。

 

 

 

「剛剛不是說天界有男女一起參加的儀式嗎?」崔瑩也學會轉換話題。

 

「喔,那個啊。」是想拐你跳舞胡謅的。

 

 

 

恩琇起身,伸出手拉著崔瑩。

 

崔瑩配合的站起身。

 

 

 

「我不會跳剛剛那個團舞,可天界男女常常在重大的盛會,跳一種叫做華爾滋的舞。」雖然不是秋夕在跳的。

 

 

 

「華…爾滋?」那又是什麼?

 

 

 

「嗯,像這樣。」恩琇迎上去,將右手放在崔瑩被她抬高的左掌心,並將他的右掌心繞過腋下,貼放在自己的背上。

 

 

 

「左腳前進一步,然後往右踏,不難啊…」恩琇開始基本步教學,可惜學生不太配合。

 

 

 

崔瑩停住腳步不動,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心還有姿勢。

 

 

 

「在天界,男女都在聚會的時候都跳嗎?不認識的人也是?」

 

 

 

「大部分是和結伴的人或認識的人一起,但跳著跳著換舞伴也是常有的事。」畢竟是社交的場合跳的交際舞,過去出席很多正式宴會的時候,也是有陌生人邀舞而交換舞伴。

 

 

 

崔瑩皺眉,握住恩琇的雙肩鄭重的告知:「在這邊,沒有這種習俗。」

 

 

 

「咦?我知道啊。」又怎麼了?

 

 

 

崔瑩還是頂著臭臉盯著恩琇。

 

恩琇用探究的眼神迎視一會,然後「噗」一聲笑了出來。

 

 

果然是六百年前的大男人。

 

 

 

崔瑩目光撇向草地一隅,略顯尷尬。

 

 

 

恩琇端著笑臉,重新握住他的掌心,用軟軟的語調開口:

 

「所以才找將軍大人一個人跳啊,嗯?」哄男人嘛,我會的。

 

 

 

崔瑩頓了頓,看看左右空無一人的曠野,再低頭望著新婚妻子。

 

 

 

「好吧,接著說。」牽起恩琇的右手。

 

 

 

高麗王朝的月夜下,一對男女突兀地跳著無伴奏的華爾滋,而畫面看上去卻意外地和諧。

 

 


 

 

和崔瑩一起度過一整個充實暇日的恩琇,躺在臥床內側,帶點睏意的開口問:

 

「我們要搬家了嗎?」

 

 

 

只著單衣的崔瑩,坐上了臥床的外側。

 

 

 

「搬家?」什麼意思?

 

「嗯…就是那個…喬遷?我聽到你和姜大人的對話。」

 

 

 

崔瑩掀開錦被一角,躺上床的同時,恩琇就像得到一個抱枕的姿態,靠了過來。

 

 

 

「啊,是,但沒這麼快。」崔瑩挪動身子,讓恩琇躺的更舒適。

 

「到哪裡呢?怎麼沒和我說。」恩琇下巴抬起,頂住崔瑩的胳膊看著他。

 

 

 

「泥城,比這裡還要往東南方,大概一至二日的距離,我本來打算秋夕之後,打點得差不多再和妳說…。」崔瑩視線往下看著恩琇擱在臂膀上的臉。

 

 

 

「那家裡要準備什麼?」恩琇噘嘴問道。她還是有點不開心這樣後知後覺。

 

「…沒有什麼特別要準備的,所以沒提前和妳說。」崔瑩意識到恩琇的不滿,解釋。

 

 

 

「怎麼會沒有?搬家很麻煩的,也要和惠兒他們說,才來得及打包啊。」恩琇開始盤算。

 

 

 

「惠兒?」…啊,是那個主要照顧恩琇的侍女。崔瑩想起白日恩琇和她們相處的情景。

 

「妳希望他們跟著去嗎?」崔瑩問道。

 

 

 

「不是一起走嗎?」恩琇聽出崔瑩的遲疑,驚訝的坐起身俯視崔瑩提問。

 

「…我和主掌這裡的都官員外郞商議看看。」看來得賣個官場人情了。

 

「那是什麼?」恩琇一臉迷糊。

 

「可以決定惠兒她們可否一起走的人。」奴婢簿籍這些他向來不上心的事,但若她想有個伴,就插手一次吧。

 

 

 

崔大護軍的原則輕易地修正。

 

 

 

聞言,恩琇想了一下,然後滿足地淺淺笑著。

 

「怎麼辦呢?沒有你的話。」

 

 

 

崔瑩沒有回答,只是專注地仰視恩琇。

 

手揚起,輕撫恩琇的臉頰,目光巡戈著她的眼、耳、鼻。

 

 

 

然後,漆黑的雙眼凝視著她的絳唇與單衣外的粉頸。

 

 

 

….

 

 

 

「呼哈~」曖昧的氛圍中,恩琇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恩琇濕潤的眼微敞,感到抱歉又丟臉的,用一手摀住自己的口。

 

 

 

崔瑩正在摩娑恩琇耳垂的手掌頓住,帶著笑意的目光回到恩琇的雙眼。

 

握住恩琇蓋在嘴上的手,將她拉下,往懷裡帶。

 

 

 

「今天累了吧,好好睡。」輕拍著恩琇的耳後的髮絲。

 

 

 

崔瑩很有抱枕的自覺。

 

 

 

「哈阿~嗯,Good Night~」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恩琇在崔瑩懷中挪了挪,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臉頰靠上蹭了蹭,閉眼。

 

 

 

崔瑩隨之進入夢鄉前,看著懷中恩琇的睡顏,朦朧地想著…

 

闊別十二年,有點陌生地帶著她一起好好渡過了今年的秋夕,…幸好她看來很滿足。

 

 

 …

 

 

透進臥房的月光,不再如往年的秋夕般清冷,銀色輝光帶進幾許相襯的溫柔。

 


 

作者後話:

 

1. 此文有參照高麗傳統秋夕習俗:松餅、省墓、祭祖、嘉俳。

   以及高麗史階級相關管理制度…。

   但只是想帶出點綴配角如何看待崔家夫婦,不是很重要,如有興趣,可與我要參考文獻。

 

 

2. 姜仲卿為史實人物,不過資料不多,多數是我捏造的。

    文中落落長的前輩感言,有點冗長,不過是牽起後文之必要。

 

3. 這篇溫溫的,沒什麼熱度,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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